百岁山山

10

一切都结束了。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，他一遍遍地喃语着“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”，拼命在脑子里想快醒过来快从这个噩梦里醒过来， 直到眼睛对着天花板，被窗外的霓虹灯照得光怪陆离昏暗的光线，他还能感觉到刚才胸口如同被火煎过般的疼痛。

隐隐约约的有想过再失去会怎样，但一点不敢深入的想。事实上并没有真正得到，只是暂时“借贷”。村井坐起来，不敢睡了。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惊醒，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。他脑中的记忆是断片的，昨天？好像是公演了。那前天呢？前天……他捂住头，深深地埋进膝盖的被子里。

结束公演在后门不远处看到那人在路灯的影子里，心一瞬间几乎欢快得飞起来。他快走几步奔过去，正眯着眼睛看不远处海报的人看到他，露出了浅浅的笑意。这种笑，村井几乎是要立即投降的，怎么说呢，与其说特别好看，不如说因为那注视的目光过于真切，而无法抑制狂躁的心跳。他又走近一步，声音有些发哑，“走吗？”

“去哪？”铃木歪着头，反问过来。

村井愣了一下，铃木侧脸看旁边，“我，没订酒店。”

“那我来订——”要拿手机的时候，村井注意到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鼻子，突然福灵心至，他伸手去握对方的，温暖的、并没有躲开。他凑近一些，轻声问：“那……去我家？”

铃木垂着双眸，耳垂染上微红，轻轻应了声“嗯”。

万圣节的街上，人流比平常多了不少。穿得奇装异服，打扮得各式各样。铃木指着经过他们身边的几个，说“扮得没有你们好”，村井哭笑不得回答”我们可是专业的呀“。可是会这样比较的铃木在他看来好可爱，特别可爱。其实这一年，他也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他。不是说对仅仅维系肉体关系不满……是，确实是不满，怎么能满足呢，他喜欢的是全部的他，想要拥有的也是所有啊。

晚饭铃木说想要自己做做看，并且强调不是蛋包饭，他一边看着他在超市里挑食材，一边装受伤地说“蛋包饭也没关系啊我很喜欢吃的”，铃木低着头像没听见，快结帐的时候添上了一盒鸡蛋，红着脸对他说“不止是蛋包饭哦！”和“其实我还会别的呀……”后面那句有点委屈的语气，如果不是在便利店且人很多，他一定忍不住亲上去的冲动。

这个家是四年前搬的，铃木并没有来过。跟着他走进来后稍稍左右看了看，“比我想像中大呀。”

村井将买的东西放在流理台上，打开冰箱，”要喝可乐还是橙汁？唔……还有牛奶……”他翻看着里面，很少自己做饭（也不太擅长），里面也就是一些应急的面包和饮料，这会不会有些失分呀……

“给我水就好了。”铃木说，“原来你也是网购达人啊这么多AMAZON的盒子，桌上这些……需要我整理一下吗？”

村井刚要应声，突然僵住，那是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杂志，当时赶急出门翻了翻就放在桌上……

他一下子跳起来，冲到桌边挡住，将要上前的铃木吓一跳，“你……怎么了？”

他看着这个人，张了张嘴，脑海里回响着“快说话快说话”的催促声，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。

铃木看着他，本来温柔的脸一点点褪去温度。村井更加着急，他连忙要说什么，却被铃木抢了先。

“是……不方便给别人看的东西吗？”铃木声音一低，“还是不方便给我看？”

村井想伸去拉他的手，被他侧身避过，他退了两步，“你的表情告诉我，是后者。”

“不是的，只是一些不好意思让你看的……”村井顾左右而言他，他惊慌的表情让看到的人心底一沉。

“那我不看，你告诉我是什么。“铃木加了一句，”不要骗我。”

村井怔怔看着他，如果可以，他怎么会想骗他。可是，他能说吗？说我像个痴汉一样买了你上的所有的杂志和生写，偷偷去看了你所有的剧，将你的影碟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。说我从十年前到现在都喜欢你，从头到尾只喜欢你。在酒吧碰到是因为朋友告知，在你面前的经验丰富来者不拒都是假装的，每次看到你都舍不得离开想要你想要得恨不得把你关起来。

看着铃木已经冷下来的脸，他心心念念的人，他念恋的温度，转眼就要失去，可是他无法辩解一个字……村井闭紧嘴，避开铃木的视线。

“抱歉。”铃木勉强扯起嘴角，“是我唐突了。”

村井皱起眉头，“hiro……”铃木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说，转过身，“突然想起还有些事，我先走了。”他走得很快，村井既不能强硬留他，也不能解释什么，只能眼睁睁看他消失在视线里。

一如这两日的噩梦般。

因为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里，村井抓起钥匙就冲出门。休日也不必去剧场，他晃晃荡荡地走进了影院，现在漆黑一片的环境反而能让他安心。他并不在意屏幕上演了什么，在光影明灭之间闭上了眼睛。

昨天是不敢，今天怀着一丝希望打电话过去，一直关机音。从电影院出来打开手机，看到回了条信息“在忙，有事吗？”村井愣在了路中间。似乎是一如平常，除了字数更少。忙什么的向来是好借口，正如他之前，察觉到自己快要无法忍耐，强迫自己从奢望中抽离，用的就是公演期。天晓得这次的剧满打满算几乎一周双休，大多数时间都是单公演，实在轮不到说忙。

默默地看着屏幕暗下去，他试图思考此时还有什么办法，却发现脑子已经纠结成一团乱麻，完全无法运转了。啊，世界末日什么时候才会到呢。

晚饭是便利店的饭团，他木然地看着流理台上一大堆食材，一口口咬着，噎到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饮料全空了只能硬吞下去。

听到手机提示音的时候，他正扶着桌沿被梗得直咳，瞄一眼提示，显示是那人转了个推。他半直起腰，抹了抹眼角因咳得难受出来的泪水，又听到一声提示。

这次是更新了推特，缩略图看还有照片。他伸手划开，盯着看了一会，”原来真是工作啊“轻声说。

并没有生无谓的释然，而且，与其说束手无策，不如说，他连自己是否还有参选资格都不确定。明日有公演不得不睡，怀着”不知道今晚会醒几次“的疲惫感，他倒进枕头里，被静音的手机屏闪过一条信息，因为没有被理会，而归于黑暗。

「要喝Tequila Sunrise吗？这次我请你。」